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夏日的幻覺

莒哈絲不喜歡夏日,她卻在這種永恆的夏日之地度過了十八年。

 

「夏天是沒有變化的。」她的小說到處都寫到「夏天」,從初夏寫到傷心的夏天和不祥的藍天,可怕的酷暑,盛夏的幻覺,在海邊沉淪的夏天,夏天是不幸中之大幸的前奏曲。

季節不只是自然,而是屬於精神的事物。

 

她有一本作品直接就叫《八○年夏天》,這是一個關鍵的作品,通過書寫「波蘭」的災難來隱喻全世界的痛苦,通過一個未完成的回憶,探索愛情存在的所有痛苦,從痛苦裡再新生愛情,而愛情也就是包含著寫作的全部慾望。

 

夜幕降得很晚。沒有變化的夏天,穩定得叫人害怕。

她說最糟糕的是沒有愛情。

很多人誤解莒哈絲如此需要愛情,其實愛情只是一種便利說法,它更多是象徵「生命力」的死去。

 

在這座流動的城市。

我感覺自己是一個瞭解所有傷心事的人。

西貢河沿岸有很多豪華旅館,房間可以俯瞰大海。

陽台有男人女人,但沒有具有吸引力的人,我知道,我看一眼就知道了。

船上更是沒有,連愛都匱乏,只有虛假的霓虹燈與魚露河粉串燒的氣味飄在河水上。

寫作的奢華和談愛情的奢華都是我此刻的奢華隱喻。

離開觀光港灣,航行的大船靠岸停泊。港口引道人緩慢地引導著大船入港。

我看著靠岸的貨船,航海的異鄉水手正在下船,西貢河的夜慾邂逅才要開始。

就像莒哈絲的小說,情人微不足道,重要的是對愛情本身擁有的那種奇特熱情。

於是航海之必要,生活並不必要。

於是生活不必要,必要的是創作。

那就切斷老舊的繩纜,開始重新啟航。

老舊的繩纜只存於記憶就好,啟航要隨時帶把銳利的刀,隨時切斷纏住我行腳的貪愛繩索。

 

黑夜輪船號航行到黑墨水似的海上時,西貢的夜晚才緩緩降臨,天黑來得晚,夕霞豔麗的色彩駐留天空頗長,就像一個美麗的夢不忍醒轉。我看著岸上的陌生異鄉人與路邊流動的摩托車流,熱帶海風吹在肌膚上,有點溫暖,緩緩烘焙我早已冷掉的心。

 

望著海,我告訴自己去遠征長途的寫作吧,就像一個水手踏上了航海之旅,在許多港口上岸或者不上岸。至於所愛,就像夕霞,很快就會被天幕遮蓋而失去呼吸的能力。在慾望忽然來襲的寂寞旅館,冷不防它們會狠咬你一口,你就讓它咬吧,咬過就好了,別怕被咬而向對方軟弱求饒。

 

在愛的面前,要做自己是這樣難,但做不了自己又何必有愛。

已婚的朋友告訴我,即使你有婚姻有小孩,寂寞恐怕還更甚。

所以這些人類正常有的情緒,也不是藝術家獨有,只是藝術家體會到,且展現而出。

比如作家的身體也會暴露他們作品的特點,作品則又揭露了他們的所思所見。

因此作家的愛情常具有悲劇性。

這故事不會在別處發生,只在我們所在的地方發生。

我像是莒哈絲筆下的諾曼第海岸的小婊子神情,在西貢有著闇默的語言,但在寫作裡,我常大膽地寫出。

 

夏夜有著常伴隨著奇異的致命的悲傷。

她認為愛情是一種疾病。

偉大的激情時代已經過去了。處於邊境的愛情。

在愛情來到之前就失去了它。

只有失去的東西才成永恆的。

在夏天潮濕的夜晚,一個旅館裡熱鬧的大廳,充滿著要被接走的旅客。

夏雨。

童年。

愛情在前方延展,戀人卻還沒抵達。

 

一次性的愛情,他們彼此靠近。

慾望潰敗狂熱,他們渾身顫抖。

 

湄公河三角洲在豔陽下如絲綢般明亮,平坦。

 

一個城市,一座花園,一幢房子,一條河流,一間房間,一個地點,一輛車子……一道光線,兩具身體,三個盆栽……無數次戀愛。

 

我在黎明時醒來,睜眼望著黑夜慢慢地消失,逃逸無蹤,接著是日光帶著侵略性來到,黑夜逐漸退卻。胡志明市的太陽終年掛在頭頂上方,從每天睜開眼睛,直到黑夜降臨。但那熱氣依然從身體飄出溫度,不小心和街頭的人碰到手臂時,都有一種燙的反應。

 

街頭沒有太多情慾的氛圍,比起寒帶國家,彰顯其中的反而更多是飲食慾望,尤其對「水」的渴求,就像乾枯的樹葉,渴望被澆下水般的十分乾涸。行經樹下休憩睡午覺的人,南風吹拂,樹葉擺動陰影,彷彿遮住了生活的困頓現實,跟著有種睡意深深的錯覺。

 

直到入夜,人與人之間的身體慾望,才被炎熱天氣烘焙出來。

和老外在一起的越南女孩多長得有點怪異的醜,可能因為臉上塗得太白,或者太濃妝豔抹了。她們想擺脫熱帶的膚色,卻不知那不是塗白就可以改變的,過白的塗抹像是小丑的悲傷面具。

 

本文出自《最後的情人:莒哈絲海岸》大田出版

 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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