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976年,余秀華出生於湖北鐘祥市石牌鎮橫店村,因逆產、缺氧而造成腦癱。因為天生的殘疾無法把字寫好,她曾經被語文老師打了零分,一把火燒了課本,輟學回老家從此生活在農村。19歲的她在非自由戀愛下結婚。這段婚姻讓她擁有寶貝孩子,除此之外更多的是不幸和苦悶。
她原是一個生活樸素的農村婦女。
隨著一首名為《穿過大半個中國去睡你》的詩在網路瘋傳,詩句字裡行間令人驚豔的力道,一夜之間,余秀華這個名字成為眾人討論的焦點。
《穿過大半個中國去睡你》
其實,睡你和被你睡是差不多的,無非是
兩具肉體碰撞的力,無非是這力催開的花朵
無非是這花朵虛擬出的春天讓我們誤以為生命被重新打開
大半個中國,什麼都在發生:火山在噴,河流在枯
一些不被關心的政治犯和流民
一路在槍口的麋鹿和丹頂鶴
我是穿過槍林彈雨去睡你
我是把無數的黑夜摁進一個黎明去睡你
我是無數個我奔跑成一個我去睡你
當然我也會被一些蝴蝶帶入歧途
把一些讚美當成春天
把一個和橫店類似的村莊當成故鄉
而它們
都是我去睡你必不可少的理由
作品奔放受到矚目,她的故事吸引各大媒體爭相報導,甚至有出版社開始爭搶她的詩集版權,即使虧錢也要出版發售。從第一首詩《印痕》開始,她至少已經寫了2000多首詩。微信、微博等新媒體的轉發熱潮,讓她被學者沈睿譽為「中國的埃米莉•狄更生」。
余秀華:「寫詩是不能讓人看的,像做愛一樣。」
連她自己也說不清楚,是從甚麼時候開始寫詩的,一直以來她給媒體的標準答案是「2003年左右」,如同每個妳在人生中不同階段,學習與感受「愛」的激情、渴望與失望,也許,她投入創作的那一刻,就是從愛開始。這些詩意與字句,生活經驗往往就是最好的靈感。
因為腦癱,每寫一個字對余秀華來說都是吃力的事情,打字慢,只能透過單手敲鍵盤,正巧,在所有的文體創作中,詩歌是字數最少的一個。
「只有在寫詩時,我才是完整的、安靜的、快樂的。」於生理、心理她把自己放在一個舒服適宜的位置,簡短而飽滿的字句間,更能精準地乘載著她的思想,任由情緒與想法盡情的奔放。
我的身份順序應是女人,農民,詩人。
余秀華:「對我來說寫詩是一件小我的事情,我覺得我的殘疾就是命,有些事情你改變不了,改變不了的就是命運……,你在這個地方,你想走你想飛,但是你飛不起來。」對她來說寫詩是一件很安靜、很私密的事情,把自己的投注在裏頭,她用生命的思想回饋在詩句間,找到生活的認同感。
面對自己爆紅的反應,余秀華用一句話解釋了這來得太快的這一切:「我的身份順序應是女人,農民,詩人。」當驚世駭俗的詩句,搭配農民身份震驚世人,她卻輕輕的回嘴一聲,我只是個女人。
她和每個女人一樣,只是一個渴望愛的女人,透過文字抒發,她果敢描述出,身為一個女人,內心所嚮往的世界。淡然看待媒體與網路的瘋傳效應,因為這些她在世人心中的改變,最終都影響不了她獨自一人時,所擁有的世界。
《穿過大半個中國去睡你》
其實,睡你和被你睡是差不多的,無非是
兩具肉體碰撞的力,無非是這力催開的花朵
無非是這花朵虛擬出的春天讓我們誤以為生命被重新打開
大半個中國,什麼都在發生:火山在噴,河流在枯
一些不被關心的政治犯和流民
一路在槍口的麋鹿和丹頂鶴
我是穿過槍林彈雨去睡你
我是把無數的黑夜摁進一個黎明去睡你
我是無數個我奔跑成一個我去睡你
當然我也會被一些蝴蝶帶入歧途
把一些讚美當成春天
把一個和橫店類似的村莊當成故鄉
而它們
都是我去睡你必不可少的理由
《我愛你》
巴巴地活著,每天打水,煮飯,按時吃藥
陽光好的時候就把自己放進去,像放一塊陳皮
茶葉輪換著喝:菊花,茉莉,玫瑰,檸檬
這些美好的事物仿佛把我往春天的路上帶
所以我一次次按住內心的雪
它們過於潔白過於接近春天
在乾淨的院子裡讀你的詩歌
這人間情事恍惚如突然飛過的麻雀兒而光陰皎潔
我不適宜肝腸寸斷
如果給你寄一本書,我不會寄給你詩歌
我要給你一本關於植物,關於莊稼的
告訴你稻子和稗子的區別
告訴你一棵稗子
提心吊膽的春天
在打穀場上趕雞
然後看見一群麻雀落下來,它們東張西望
在任何一粒谷面前停下來都不合適
它們的眼睛透明,有光
八哥也是成群結隊的,慌慌張張
翅膀撲騰出明晃晃的風聲
它們都離開以後,天空的藍就矮了一些
在這鄂中深處的村莊里
天空逼着我們注視它的藍
如同祖輩逼着我們注視內心的狹窄和虛無
也逼着我們深入九月的豐盈
我們被渺小安慰,也被渺小傷害
這樣活着叫人放心
那麼多的穀子從哪裡而來
那樣的金黃色從哪裡來
我年復一年地被贈予,被掏出
當幸福和憂傷同呈一色,我樂於被如此擱下
不知道與誰相隔遙遠
卻與日子沒有隔閡