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永遠都記得第一次見到所謂「傳播妹」的情景。
那是一個唱歌的場合,而那個妹穿著短袖上衣和熱褲,妝也沒特別濃,其實就是很一般的樣子,以至於我一直以為她是在場某位男士的女友,畢竟他們的互動就是很一般情侶樣,男生會問「冷不冷」、「想喝什麼飲料」……,肢體接觸也就是牽手摟腰,並不出格。
所以離開錢櫃後,當男友告訴我真相時,我忍不住問:「所以他們等一下是要去開房間嗎?」
我男友說沒有,唱完歌就各自散場了,但我不信,畢竟特地花錢找一個人來陪唱歌聽起來也太冤大頭了,可我男友卻說,在場的都是情侶,只有那個男的是單身,如果不找人來陪,不是很無聊嗎?
那時我完全不懂,畢竟大家都是朋友,一起唱歌也是會聊天什麼的,哪有什麼無聊不無聊?
可現在我明白了,其實真正要命的,不是無聊,而是寂寞。
前幾天,陳時中部長一句「人與人的連結」爆紅,到處都有人在玩連結梗,而我實在驚嘆於他的說話藝術,因為所謂的寂寞,就是當我們想與他人產生共鳴、但卻連結不上時的落寞感受。
說來很玄乎,但其實,人要的不過是一種「被認同」,而所謂的「被認同」,其實是很深層的一件事,有時候並不是表現在言語上,而是在一些細節上,就比如男生遞杯飲料給女生,而女生真心表達出感謝的樣子時,男生就覺得他此刻的體貼被認同及看見了。
但若是情侶的身分,你的另一半除了會遞水、什麼都不會做,又或者是在妳不需要或在忙的時候,他猛表現想求認同,但妳真正需要時他又顧著做自己的事不理妳,其實妳是不會表現出認同的。
畢竟,一段長期且穩定的兩性關係,是「感情」加「責任」的綜合體,而責任這件事,坦白說,實在是沒有愉快的。
有部老國片叫《今天不回家》,裡頭的男主角在即將退休的年齡出軌了,他出軌的對象倒也不是什麼美豔女妖姬,而是一個事業有成但大齡未婚的女性,而這樣的女性,想當然在生活細節上會過得比較精緻,有成套絲質、有質感但不暴露的睡衣,成套配色的碗盤杯碟,會定時去做個時髦的髮型,家裡甚至有在那個年代略顯裝模作樣的咖啡,於是,當老先生的太太認定第三者就是那種袒胸露乳的、低賤的不要臉的女人時,老先生義正嚴詞的反駁「她是一個懂得生活的女人」。
可是生活是什麼?除了維持生命、還得要保有活力。電影裡有一幕是這樣的:老先生半夜突然醒來,肚子餓想去巷口買個燒餅油條,太太隨即爬起來大喊「不要買,冰箱裡還有什麼什麼可以吃」,那一刻,老先生的表情與其說是生氣,倒不如說是絕望,那是一種「辛苦了一輩子,連想吃燒餅油條的自由都沒有」的絕望。
可是對老太太而言,這個家就是靠她一輩子這樣勤儉持家維護的啊!往深處想,說不定她就是知道自己的先生有半夜起來吃宵夜的習慣,所以才長年在冰箱備著食物,她的體貼非但沒有被認同,還變成了別人的壓力。
當兩個人共同建立了一個家,彼此的責任其實是不同的,非但不同、甚至還會互相扯後腿,就像一間公司裡的會計和業務,哪有不起衝突的?這不是依靠溝通或者協調就能和樂融融的局面,而是一個常態,甚至可以說,就是得依靠兩個不同角色的互相制衡,才能維持運作。
上班還有下班的時候,但婚姻沒有,有時候,不是不愛對方了,但是彼此的角色不同,再怎麼體諒也無法體會,即使床不是空的,我們卻都寂寞。
我的意思不是說,這樣我們就可以出軌或者去茶藝館了,而是我逐漸明白,那些所謂的聲色場所,或者找傳播妹,有時連結的並不是肉體,而是一種心靈的寂寞,那是一種只有感情但沒有責任的交流,硬要譬喻,其實就像是有些女生和所謂的工具人的關係,對方就像妳的男友,照顧妳、呵護妳、也和妳打情罵俏,但妳想怎樣就怎樣,不用考慮他會不會生氣。
很久以前,網路上流傳一句話叫「自己的寂寞自己負責」,那時我以為是叫大家不要為了寂寞而亂愛,但現在才明白,無論如何,人都會有寂寞的時候,而我們都得找到健康且適合自己的宣洩方式,那往往是無法靠別人,而只能靠自己的。
在一味地想與他人建立連結的時候,妳和妳自己的內心,是否也有良好的連結呢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