姊妹淘的話:
妳是否有時只想輕鬆看書,但卻找不到適合的內容呢?如果是這樣,不妨來看看《開著福音車徵廟公》。本書風格跳脫傳統,故事內容充滿溫暖,卻沒有不切實際的理想。
宮廟二代與牧師二代的同性相愛相殺,衝突不會就此消失,該哭夭還是得哭夭,但起碼可以慢慢解。如果妳正在找可以一鼓作氣閱讀的書,絕對不要錯過這篇介紹喔!
因為一次採訪而認識浮果誌,明明是有點溫馨的主題,卻讓我心裡瘋狂吶喊:這人太好笑了吧!好想跟他當朋友啊!!
造化弄人,幾年間只再見過一次,想不到第三次見面就是他新書《開著福音車徵廟公》出版。
先說個有點失禮的結論:比想像中好看。
這書名十分討巧,福音車、廟公,整齊的強烈對比,意圖十分明顯。
宮廟二代 × 牧師二代,一段相愛相殺的遶境之旅
有時候你會很期待一本書,不用負荷太沈重的議題,可以一鼓作氣沒有負擔地讀下去。讀過太多論述科普之後,會很期待一個輕盈好入口卻有它自己骨幹的故事。
《開著福音車徵廟公》就是這樣的故事。
「我」(蕭偉誠)是個宮廟長大的孩子,離婚,育有一子,現在與擔任牧師的同性戀人同居。某天家裡王爺突然指示要找新任宮主,「我」只好帶著孩子全台進香尋找合適人選,荒唐的是牧師戀人還開著福音車來。
滿滿的衝突,滿滿的矛盾。表面看來噱頭十足,然而敘事卻相當自然,自然到容易想起許多早已淡忘的親友。
故事裡多數角色我都非常喜歡,包括「我」不負責任老拋下一堆爛攤子的父親、控制狂母親、不是喝酒就是酒醉的雞胗叔叔,就連最象徵無邪的孩子,都有他狡猾小聰明的一面。(同性戀人亦輝幾乎是書中唯一一個聖潔卻不假掰的存在)
不假掰。是這些角色的共通特質。時不時流露出「我就爛」的瀟灑,讓人氣不過隔夜,卻也無法慈悲為懷的愛。他們太活生生,因此讀起故事,總冷不防想起哪個遠房親戚的醜態,又或者近在眼前——唉,我自己好像就是如此啊。
「看不懂」的人際感情
神明或許是這本書的亮點或賣點,而作者對「人」的體察我尤其喜歡。比如他寫祖孫情,並不是一幅春暖花開爺慈子孝天倫圖,而是孫子私下跟爸比抱怨阿公喝酒嘴好臭,隔天見了阿公又黏踢踢那樣一幀詼諧又真實無比的人間速寫。
如同主人公說的:「這對祖孫的感情我真的看不懂。」
是了。書裡、生活裡、命運裡,人與人之間充塞著一段段外人看不懂的情感。浮果寫來像刺繡,一支針下挑上穿,線走內外,將那種「看不懂」、無以名狀、難以用邏輯推斷的情感,繡成一匹貪嗔癡怨笑的立體織錦,讓這些人物有厚度,立體感十足。而這也許是一位寫作者最珍貴的質地:對於雞毛蒜皮的世間情始終有好奇,一再探看,然後,笑笑鬧鬧地寫出幹譙有時,相愛有時的日常。
表面寫神有要求,實際是兩造的和解與諒解。父子、母子、兄弟、換帖,以及神與人。
和解命題屢見不鮮,而我最喜歡作者與生俱來的幽默感,讓角色不必很尬的掏心掏肺,更沒有不合時宜的淚眼相對。而是更草根俚俗的人情磨細關係中的齟齬,很常讓我發自內心的嘴角失守。
例如旅途最後亦輝的牧師父親,得知兒子開著福音車去遶境(還被大改造裝了卡啦 ok !)自然很難諒解。實際最難的一關不是宗教衝突,而是終將正面直視兒子的同志身份,以及他的同志戀人。
一生奉獻給耶穌的老牧師,與宮廟二代「女婿」電話中展開這場對話:
「那台卡啦ok機子先留著。」
「可你不是?」
「裡面有沒有臺語歌?」
「有。」
「有江蕙嗎?」
「有。詹雅雯、黃乙玲 、蔡秋鳳、羅時豐。你能想到的臺語歌手都有。
「許富凱呢?」
「有,也有。」
「那先留著。」
「不用拆?」
「不用。……認識這麼久,終於知道要孝敬老丈人,這個勉勉強強我就算了。
看到許富凱我認真笑了出來,許富凱!臺語歌界超級巨星!讓陳牧師的示好如此合理又帶著一點傲嬌。(但,長輩不就真的常常因為一些莫名的點而氣消嗎?)
這是我特別喜歡這本書的地方,雖然溫暖,但沒有不切實際的理想:衝突不會就此消失,該哭夭還是得哭夭,但起碼心底的千千結先鬆開一兩個,其餘的,餘生慢慢解。
人要敬神,但真正過生活的,是人
故事另一個重點是神。
這是一部進香遶境的公路小說,途經大甲鎮瀾宮、新港奉天宮、柏嶺受天宮、德興宮、代天府……,其中幾間廟宇我也十分熟悉,尤其新港奉天宮,讀書時常去附近吃鴨肉羹,遊蕩廟埕前那條賣新港飴等零嘴的老街;第一次造訪大甲鎮瀾宮,深受那尊金身媽祖震懾,還有地方人士報路,廟裏一位阿婆問事極準,大力推薦我試試。
廟宇遊逛經驗自然是興趣,也因此看出浮果做的田調功課實在扎實,而我最佩服的是他下筆的節制。
我也喜歡台灣在地信仰與儀式,書寫時最常的兩難是到底該解釋得多清楚?不寫,恐怕無法表現其精神;想寫仔細,文章卻太拖沓,又不是民俗教科書。
浮果的節制在於,人敬神,但生活,神並不能凌駕於人。
《開著福音車徵廟公》路經廟宇提及的每一種儀式,都巧妙貼著故事主線前進,不至於有以為看《寶島神很大》的錯覺。
同為池王爺信徒
讀這本小說,我一直想起表哥侍奉的池王爺。在新營一處小村莊,當時剛落腳,蜿蜒田間容易迷路。王爺有話直說,不假顏色,每每有事去請示王爺總有點怕怕,怕問題太笨、怕自己軟弱。
王爺平安符,基哥戴了好多年。說是好幾次逢凶化吉,都覺得是王爺保佑。
平安符頸繩掛得千絲萬縷泛灰脫絮,再回去廟裡換條新的,繞香爐,繼續受王爺庇佑。
讀《開著福音車徵廟公》,我不全然是讀者,更像是去看另一個信徒怎麼去敘述池王爺。
浮果讓我認識了不一樣的池王爺。一樣剛正不阿,但偶爾傲嬌,有點小任性,甚至還十分開明的幫出櫃;有機會大展神威時也不免志得意滿,英氣颯颯。
想著下次回去,跟王爺報告一聲:有信徒寫祢的故事耶,有收到新書快報嗎?
轉載原文:【池王爺信徒的交鋒:《開著福音車徵廟公》】