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再遠也遠不過生死

外公年輕那會兒沒別的愛好,就是好酒。除了早飯,一天兩頓酒。

外公是木匠,靠手藝吃飯,在小縣城裡也算有點兒名氣。外婆讓他沒事少喝酒,喝多了會手抖,出不了好活兒,耽誤正事。

外公總說沒事。

外婆說:「那你就喝吧,啥時候把我喝跑了,看你還喝不喝!」

外公說:「妳不是說喝酒耽誤正事嗎?怎麼又扯上妳自己?」

外婆說:「我不算正事啊?」

外公想了想,一拍大腿,說:「我忘買菸捲了!」

外婆說:「你咋沒忘了你姓啥呢?」說完出門給外公買菸捲去了。

外公有不少酒友,說白了都是些酒肉朋友。大多沒什麼正當職業,閒著沒事就找外公蹭酒。外公是個厚道人,來者不拒,總覺得別人找自己喝酒是看得起自己,把自己當朋友。

外婆說:「狗屁朋友,人家就是拿你當冤大頭使喚。你喝酒我不管,但那些個王八羔子你少搭理,小心哪天人把你賣了,你還幫著數錢呢。」

外公說:「妳們娘們兒家心眼兒就是多。」

其實外婆說得沒錯,那些人見外公有點兒家底,就攛掇他玩牌九。外公幾杯酒下肚,人家讓他幹啥他就幹啥。每次酒醒了就後悔,可一喝酒就把之前的事都忘了,而且漸漸有點兒上癮了。

外婆勸外公好幾回都沒用,有幾次趕上外公喝高了,兩人差點兒打起來。外婆一看沒轍,就回娘家找太姥爺(外婆的爸爸,我一直叫太姥爺)商量。

太姥爺說:「妳別著急,我想個辦法,一回就能把他給收拾服帖了。」

外婆問:「要是法子不靈呢?」

太姥爺說:「那就證明他心裡根本沒妳。乾脆一拍兩散,回來爹媽養著妳。這事起根上怨我們。」

外婆聽到這話,眼淚就下來了,一是心疼爹媽,二是氣外公太渾蛋。

有天晚上外公又被約去喝酒、推牌九,到天快亮才回家。進屋倒頭就睡,一直睡到太陽快下山才起來。

外公一睜眼就叫外婆,因為每次他喝完酒醒來,外婆都會給他端一碗薑棗湯醒酒。

外公叫了幾聲,沒聽見外婆答應,就起床去外屋看。一眼看見桌上有張字條,拿起字條一看,外公急出一身冷汗。那是張欠條,上面寫著外公推牌九把外婆輸給別人當媳婦了。

外公慌了,趕緊拿著欠條跑到債主家裡找外婆。

債主說:「你媳婦沒在我這兒,回娘家收拾東西去了。」

外公說:「我欠你多少錢來著?我砸鍋賣鐵還你。媳婦不能給你。」

債主說:「呵呵,我不缺錢,我就缺媳婦。」

外公一聽火了,上前就和債主動手,可那是在人家家裡,幾個人圍著外公一頓胖揍,揍完就給推門外去了。

外公沒轍,只好硬著頭皮來到太姥爺家裡找外婆。

太姥爺拉著臉說:「你還好意思來?我把閨女託付給你,你照料得可真好!你走吧,咱們兩家沒關係了。」

外公哭著求太姥爺讓他和外婆見一面,太姥爺死活不同意。外公跪在門外半天也沒見外婆出來,只好先回去。

外公說,那夜是他這輩子最難熬的一夜,看什麼都不對勁,說白了一句話,外婆不在,家就不再是家,只是個窩,裡面困著隻喪家犬。

外公愈想愈後悔,一時氣急,到廚房拿了把柴刀生生把小指給切了。切完也顧不上疼,抱著手坐在地上號啕大哭,哭著哭著就暈過去了。

醒來的時候外公發現自己躺在炕上,手已經包紮好了,外婆坐在床沿上,兩隻眼睛又紅又腫。

原來外公走後沒多久,太姥爺就送外婆回去。其實外公根本沒把外婆輸給別人,那都是太姥爺設的局。太姥爺說,看得出外公心裡還是有外婆的,這事還有商量的餘地。可誰也沒想到,外公把手指給剁了。

外婆說,事後想來挺害怕的,萬一外公不是切手指而是抹脖子,那就真是造孽了。

每每想到這件事,外婆就覺得挺對不起外公的。外公倒反過來安慰外婆,說這事怪他自己不好,沒事還拿自己尋開心。太姥爺家有點兒什麼事,外公都搶著做,他說:「爹,這事我來幹吧。我幹事您放心,十拿九穩。」太姥爺和外婆都明白,他是說自己的手只剩下九根手指頭了。

從那以後,外公不賭了,酒也幾乎不喝了,只是逢年過節的喝上點兒。外公常說,見過鬼就知道怕黑了。

外婆說:「這都哪兒跟哪兒啊?你有工夫多念念書好不好?」

外婆說完,外公就看著她一個勁兒傻樂,像個孩子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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