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／倫因‧米契爾
又是一個完美的早晨，離九點半李的中級動瑜伽課還有一點時間，她騎車繞了街區兩圈，希望看到康諾，或者是被他看到。沒有。太可惜了。她穿著黃色的棉布洋裝，把蒼白的皮膚襯得更加好看，而且她終於學會要如何穿著裙子騎腳踏車（小心點，但又不能太過謹慎）。她好想停在消防隊門口調整車籃，看看康諾會不會碰巧探出頭，不過這太明顯了。這裡的一位隊員已經知道她期盼康諾會主動跟她聯絡，或許她現在不該逼得太緊。反正他們中午總有休息時間。
她把車鎖在工作坊後頭，透過窗戶看到李坐在辦公室裡低頭講電話。凱薩琳老是懷疑他們的婚姻出了點問題，那不是人人稱羨的天作之合。那樣的完美婚姻真的存在嗎？她在這方面兜了太多圈，心碎了一次又一次，看到童話故事背面男人卑劣的真實行為。
事實上，李的婚姻跟凱薩琳沒有任何關係。她很清楚。但若是沒有李，凱薩琳八成還在過去的泥淖裡，還在當伴遊女郎，前提是她的神智還算清醒。有段時間她不太確定自己到底是不是醒著的。不知道李是否聽說過她那段華而不實的過去。不是什麼讓人驚訝的過往，只是另一段典型的洛杉磯故事：愚蠢叛逆的底特律女孩懷抱著半生不熟的演藝圈夢想來到此處，卻只能「跳舞」，成了伴遊小姐，自我厭惡，用藥物麻痺自己，最後一路墜向自我毀滅的終點。如果沒有遇到李、沒有工作坊的免費課程，如果李沒有借她錢學按摩的話，她現在會落得怎樣的下場？更重要的是，如果李沒有展現出毫無保留的信任，相信凱薩琳擁有療癒的才能、相信她能保持遠離藥物，她現在會在哪裡？
放在接待區小壁櫥的鞋子數量讓她知道今天的教室會很擁擠。這是李最受歡迎的一堂課，但上課人數依舊超乎想像。凱薩琳走進按摩室，脫下洋裝，掛進置物櫃，換上舊的挖背背心和棉質抽繩長褲，都是她在威尼斯海灘的露天市集買來的。雖說她暗自垂涎那些昂貴運動服的實用性，但她拒絕走瑜伽精品路線。
她在接待櫃台旁碰上李。
「教室看起來快炸了。李小姐，你準備好了嗎？」
「我等不及啦。」
凱薩琳戴上頭帶，其實以她現在的髮型，頭帶根本派不上用場。六個月前，有個顧客送她免費剪髮的禮券，是貴到不行的好萊塢設計師，結果她頂著一頭像是自己亂剪一通的頭髮出來。所以現在她決定自己來就好，剪刀、鏡子、中提琴音樂，這樣就夠了。看起來可能有點龐克，不過很適合她，加上她那些復古的衣裙，營造出讓人意外的混搭效果。李有點黑眼圈，看起來跟平常不太一樣。很累嗎？她哭過了嗎？凱薩琳用最隨意的語氣問：「還好吧？」
李笑了笑。「最近有點昏頭了，上禮拜孩子的學校出了問題，艾倫又惹我煩心。」她撇開臉，真誠的嗓音幾乎讓凱薩琳心碎。「凱特，你覺得我是個好母親吧？」
「怎麼了？幹嘛問我這個？艾倫只是遇到提早來臨的中年危機，很快就會過去了。」
「我只是試著多設想一些可能性而已。」
她這句話似乎意有所指，但凱薩琳不知道她到底是什麼意思。她很想問，可是已經九點半了，李上課從不遲到。
本文出自《女人心事》馬可孛羅出版
